喫茶灰的部記活

烙鐵很快就到了，老人舉起鮮紅色通透得很的鐵柱，然後在我的眼前搖晃著。

“你想印在哪個地方?手臂?臉上?腰背?”老人像是在討論著紋身的去向似的，平常舉著鐵柱比劃著。

“性格真變態啊。 ”一個不留神，我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溜了嘴。

“既然如此的話，那我幫你決定吧——”老人勾起惡毒的弧度，手中的鐵柱在空中劃破一道鮮橙色的光芒，刺激我的視覺。

“啊——”鐵柱的熱度令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，直到撞上身後冰冷的牆壁，我才咬牙忍住像是熔岩似的鐵柱帶來的灸熱。

這是比痛楚更高一層的感覺。

烙鐵瞬間帶來的不是痛楚，而是比之更極端的，令人尖叫大喊的感覺。

烙鐵印在我的身體許久，也許有數小時，也許數分鐘，也許只是數秒，我分不清楚時間，但當烙鐵離開我的身體時，我不禁大口大口地吸氣，渾身冷汗淋漓，不停顫抖。

刺激過後，上半身甚至是腦海裡反復傳遞著的只有一個訊息——痛，好痛。

“Gian先生……”耳邊傳來一聲輕喊，彷彿是真實一般的幻象。

然而，室內卻響起了某人倒地的聲音。

“你們……對他做了什麼……”Giulio輕柔的聲音，顫抖著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徘徊，飄渺無比。

老人驀地轉身，臉上滿佈陰霾，他對於Giulio殺了自己的手下一事並不在意，他在意的只是Giulio不管他的命令，擅自出走罷了。

“Giulio，我的耐心有限，這些時間也由你去滿足自己了，你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。”說是差不多，但老人的語氣卻強硬得似是要把他現在就帶回去一樣。

Giulio的臉上染上了一絲懼色，他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，在視線觸及我的一瞬間，又突然變得潸然淚下。

他一咬牙，堅決地搖頭，以往順從的語氣添了一絲決心的強硬:“我說過……我以後也不會回去了……!如果你對Gian先生出手的話……就算是您……我也不會手下留情。”

老人氣憤得連眼白之間也冒出了血絲，刺耳的聲音嗤笑一聲:“Giulio…..你要向我揮刀嗎……你，有這個膽子嗎?”

Giulio的動作遲疑了一秒，但他的手上的確憑空變了一把小刀出來，目光暗現殺機:“請您把手銬的鎖匙交出來…..別逼我這樣做。”

“噗哈哈哈哈……”老人突然大笑起來，他毫無憐惜自己親孫子的感情，有的只是對Giulio在他眼中小孩般舉動的嘲諷:“看來你是忘了當年我養育你長大的恩情了……我不交，你就試試看刺死我吧。”

戰勢一觸即發，Giulio眼中仍有著懼色，但是相比之下，其中的堅決卻有過之而無不及，他到最後的最後還是選擇了我。

見Giulio真的起了殺機，我趕緊手一縮，手銬“咔嚓”一聲就掉落到地上，我鬆了鬆因長時間被吊起面麻木的手，迎上二人驚訝的目光。

“……看什麼，都這麽多年了，這點兒的鎖我還是能開的。”只是我原本是打算在守衛鬆懈的時候才去逃跑而已，沒想到突然來了Giulio這麽一出，Giulio不能真的殺了他的爺爺，他會為此而內疚一生。

就算老人如何對待Giulio也好，Giulio看似只是完全害怕老人的存在，但實際上，在心底的深處，他還是對老人有親人的感覺。

所以無論我有多麽想要老人的性命也好，Giulio也不能是下手的那一個人。

“這個手銬，可是我特意找人定製的，你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解開……不可能……”老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我，看樣子當年他對於被我逃脫一事，受到的打擊很大。

“呃……那你告訴我是在哪裡定製的，我不會去光顧。”開玩笑，那一天之後，我比之前還要勤奮地去學習各種逃脫的方法，以前是興趣，現在可是興趣和手段，這點兒的鎖也打不開，我也可以被老頭子揍死了。

我搖搖欲墜地靠著牆壁，剛才的一輪虐打實在令我的身體承受不了。

“Gian……先生!”Giulio一個箭步衝上前，穩穩地扶著我，他的眼神裡重新閃爍著興奮:“果然……Gian先生……很厲害。”

“你們以為，你們可以逃出這裡嗎?我這裡可是有……”Giulio淡淡地打斷了老人的話:“你外面那一百個人，都被我殺了。”

老人瞪大眼瞳，看著Giulio的眼神有點複雜，他突然像是憔悴了十年似的，自嘲道:“GD國那群家伙不聽我的話就算了，連我自己……也低估了你們啊……”

Giulio咬緊牙關，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似的，但我拍拍他的肩，只是讓他帶我離開。

他們兩個繼續爭論下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。

老人沒有再阻止我們，只是獨自默默地待在這地牢之內。

出去的路上，到處屍橫遍野，我忍住噁心的感覺，跟Giulio打趣道:“你沒有舔血吧?”萬一裡面有人患了愛滋病什麽的……

Giulio搖頭，認真地看著我，眼神中只有我一個的存在:“因為Gian先生……有危險…...”所以他什麼也沒有想。

“Gian……先生，對不起……”Giulio突然垂下頭，像是做錯事要被拋棄的小狗一樣，壓抑著語氣裡害怕的顫抖。

“嗯?”我下意識地疑惑一聲。

“那時……如果我能擺脫……對爺爺的恐懼的話…….Gian先生……就不會受到……這麽大的傷了……”Giulio的語氣還是輕柔無比，但跟他認識了這麽久，我還是能分清裡面充斥著的內疚、後悔和自我厭惡的。

我沉默半響，才深呼了一口氣，笑得呲出一口白牙:“那時是我叫Giulio你不要來的，雖然最後你來了我很高興，但是你要反抗你爺爺也不是一件易事，你看看你，要現在還在顫抖——”

“不是的!”Giulio突然打斷了我陽光的發言，他隱忍著說:“我現在害怕的……不是爺爺…....”

我默默地看著他，等待他完整地說完。

“我害怕的是……Gian先生……不再在我身邊……那麽重的傷……那麽多的血……現在……我也害怕著……Gian先生……會因為我的錯……而不要我……”因為他那時猶豫不止，因為他遲遲來到讓他受了傷，因為他直到最後也在猶疑著。

狗屁的廢話。

我撫摸著他那柔順的紫髮，只有這一點，他與小時候完全沒變。

“Giulio。”我停下腳步，強逼他對上我的視線:“別再自責，我這裡，會抽著的痛。”我把他的手，放在我心臟的位置，那些不知疲累地抽動著，那是一抽抽的疼。

“知道了嗎?”

“……是的。”Giulio的手感受著我心臟的跳動，他突然一扁嘴，眼淚就無聲無息地落下，滴落在手臂上，彷彿能透過皮膚傳到去那心臟最柔軟的地方。

我輕輕舔去他臉上滑過的淚痕，愛憐地輕吻著他的眼角，在他耳邊輕喃道:“回去吧……我們的日子還長得很……”

不離不棄，這是我對你的承諾。

來日方長，有的是時間慢慢提升你的安全感。